第五章血绘禁宫
浓雾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,死死压在山坳里。石屋前,血腥味和浓雾的湿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甜腻的腥咸,沉沉地压在凌霜的舌根和心头。
师父的身体冰冷僵硬地靠在石阶上,胸口那支漆黑的箭矢如同耻辱的墓碑,箭尾那枚浸在暗红血泊里的微缩金鳞,折射着惨淡的晨光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那两个阴刻的“御制”小字,像烧红的烙铁,反复灼烫着他的神经。皇家的标记,为什么?为什么皇家要杀师父?
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,在他体内疯狂冲撞、撕扯,他死死攥着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
喉咙里堵着千钧巨石,连哭喊都发不出声,只有压抑的、如同困兽受伤般的粗重喘息,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。
师父最后那声“快逃”的嘶吼,还在耳边轰鸣,可他的双腿却像灌满了铅水,钉在原地,一步也挪不动。逃?往哪里逃?这浓雾弥漫的杀局,四面八方都是索命的罗网。
“起来!”
一只粗糙、布满厚茧、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抓住凌霜的后衣领,将他硬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,力道大得几乎勒断他的脖子。
是老刀,他那张布满狰狞刀疤的脸上,肌肉扭曲,眼中燃烧着的是比凌霜更深沉、更狂暴的悲痛与焚天的怒火,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、压抑的咆哮。
“嚎有什么用!想让你师父白死吗?!”老刀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,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,砸在凌霜的心上。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凌霜,那眼神里的痛楚和狂怒几乎要喷薄而出,但更深处,却是一种磐石般的决绝和急迫。“走!立刻!马上!给老子滚进山里去!找个耗子洞也给老子钻进去!听到没有?!”
老刀一边嘶吼着,一边不由分说地拽着踉踉跄跄、浑身颤抖的凌霜,粗暴地将他推向石屋旁边那条通往更深山林的、被浓雾彻底吞没的羊肠小道。
他的动作近乎蛮横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近乎绝望的守护。
“师伯……我……”凌霜被推搡着,脚踝和大腿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,巨大的悲痛和茫然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。
“闭嘴!走!”老刀猛地将他往前狠狠一推,力道之大,让凌霜踉跄着扑进浓雾中好几步才勉强站稳。
就在这时。
簌簌,簌簌簌。
几声极其轻微、如同毒蛇在枯叶上滑行的声音,极其突兀地在浓雾弥漫的松林边缘响起,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。
老刀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,如同一张拉满的硬弓,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骤然收缩,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刺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脸上那道巨大的刀疤在紧绷的皮肤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。
“影盟的杂碎!来得真快!”老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声音冰冷得如同淬毒的冰锥。
他猛地回身,不再看凌霜,反手从自己破旧的蓑衣下抽出了一柄兵器。
那不是寻常的刀剑。
那是一柄断刀。
刀身只剩下不到一尺长,通体黝黑,像是被烈火反复焚烧过无数次,刃口处布满了参差不齐的豁口和卷刃,如同野兽残缺的獠牙。
刀身靠近断裂处,覆盖着厚厚一层深褐色的污垢,像是凝固了无数年的血痂,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血腥、铁锈和浓烈杀伐气息的凶戾之气,随着断刀的出鞘,瞬间弥漫开来,连周围的浓雾都似乎被这股凶煞之气逼退了几分。
“师伯!”凌霜看到那柄残破却凶煞逼人的断刀,心头猛地一紧,下意识地惊呼。他能感觉到老刀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意,但这柄断刀……能挡住那些如影随形的杀手吗?
“滚!”老刀头也不回,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,如同最后的警告。
他双手紧握那柄黝黑沉重的断刀,刀尖斜指地面,身体微微前倾,如同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凶兽,死死锁定着浓雾中声音传来的方向,那气势,竟让周围翻滚的雾气都为之凝滞了一瞬。
凌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他看着老刀那如同孤峰般挡在石屋前、挡在师父遗体前的背影,看着那柄残破却凶煞绝伦的断刀,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。他知道,自己留下,只会成为师伯的累赘。
“呃啊!”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,带着无尽的恨意和决绝,猛地转身,拖着剧痛麻木的身体,一头扎进了那条被浓雾彻底吞噬的小路,身影瞬间消失在翻涌的白色帷幕之后。
几乎在凌霜身影消失的同一刹那。
“咻!咻!咻!”
三道幽蓝色的寒芒,如同毒蛇的獠牙,撕裂浓雾,从三个刁钻至极的角度,闪电般射向老刀,速度快得只留下三道凄厉的残影,空气被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,幽蓝的色泽在浓雾中显得妖异而致命。
影盟的索命毒镖,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。
老刀眼中寒光爆射,面对三道夺命寒芒,他非但没有后退,反而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。
“杀!”
他双手紧握断刀,那沉重的、布满豁口的黝黑断刃,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,一股狂暴凶戾的气息轰然爆发,他身形不退反进,迎着三道毒镖,猛地踏前一步。
“铛!铛!噗!”
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和一声沉闷的撕裂声几乎同时响起。
老刀手中的断刀,在电光火石之间,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左右格挡,黝黑的刀身如同门板,带着一股难以撼动的厚重力量,硬生生磕飞了射向头颅和心口的两道毒镖,火星四溅。
然而,第三道毒镖,角度太过刁钻,速度太快,它如同跗骨之蛆,在老刀格挡的瞬间,擦着他格挡的刀锋边缘,以一个诡异的上撩角度,狠狠扎进了他右臂外侧。
噗嗤。
幽蓝的刀锋深深没入皮肉,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混合着尖锐的剧痛,如同无数冰针瞬间从伤口炸开,顺着血脉疯狂蔓延。
老刀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,脸上肌肉因剧痛而剧烈抽搐,那道巨大的刀疤扭曲得更加可怖,但他握刀的手,却依旧稳如磐石,甚至握得更紧。
“好!好得很!”老刀的声音如同受伤猛兽的低吼,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疯狂,他看也不看手臂上的毒镖,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毒镖射来的方向,“给老子滚出来!”
吼声未落,浓雾剧烈翻涌。
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,悄无声息地从三个方向滑出,成品字形将老刀死死围在石屋门前,正是昨夜药池边和猎屋外追杀凌霜的影盟杀手。
为首一人,左肩窝处包裹着厚厚的、渗出血迹的布带,正是被凌霜用断木重创的那个,他眼神怨毒如同毒蛇,死死盯着老刀和他身后柳正风的遗体,更盯着石屋旁那条凌霜消失的小路。
“老东西!找死!”肩窝受伤的杀手声音嘶哑,如同毒蛇吐信。他手中幽蓝的双刃再次扬起,没有多余废话,身形一晃,率先发动。
另外两名杀手也如同鬼魅般,配合默契地同时扑上,三道黑影,三双冰冷的死寂眼眸,六道幽蓝的毒刃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瞬间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,朝着老刀当头罩下。
“来啊!”老刀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,手中那柄残破的黝黑断刀,爆发出刺眼的凶戾光芒,他没有丝毫退缩,反而迎着那死亡之网,如同疯魔般猛冲上去。
铛!铛铛铛!噗!
刺耳的金铁撞击声、皮肉被撕裂的闷响、老刀疯狂的怒吼、杀手阴冷的呼喝……瞬间在石屋前这片狭小的空地上疯狂交织。
断刀沉重的劈砍带着开山裂石的狂暴力量,每一次挥舞都卷起狂猛的劲风,幽蓝的毒刃则如同跗骨之蛆,刁钻狠辣,招招夺命,鲜血不断飞溅,有杀手的,但更多的,是老刀身上的,他的右臂、肋下、肩背,瞬间增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黑色的血水混合着幽蓝色的毒液,不断涌出,他身上的破蓑衣早已被撕得粉碎。
老刀就像一头被群狼围困、浑身浴血的雄狮,他完全放弃了防御,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,那柄黝黑的断刀,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远古凶兽的獠牙,以伤换伤,以命搏命。
一个杀手被他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中胸膛,惨叫着倒飞出去,胸口出现一道恐怖的凹陷,另一个杀手的手臂被断刀沉重的刀背硬生生砸断,发出清脆的骨裂声。
但影盟杀手悍不畏死,而且,他们人多。
为首那个肩窝受伤的杀手,眼中怨毒的光芒几乎凝成实质,他觑准老刀断刀劈出的一个空档,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泥鳅,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滑到老刀身侧,左手幽蓝的毒刃如同毒蛇吐信,悄无声息地刺向老刀的软肋,这一下又快又刁,老刀回刀格挡已然不及。
噗嗤。
幽蓝的刀锋,深深扎进了老刀的左侧软肋,直没至柄。
“呃!”老刀发出一声沉闷痛苦的咆哮,身体猛地一僵,剧痛混合着毒素瞬间席卷全身,他那狂暴的气势都为之一滞,握着断刀的手,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。
“死!”那肩窝受伤的杀手眼中闪过狂喜和残忍的光芒,他正欲拧转刀柄,扩大伤口。
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。
老刀眼中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痛苦和愤怒,瞬间转化为一种极致的、玉石俱焚的疯狂。
“一起死吧!!!”
一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,炸裂开来,老刀完全不顾深深扎进自己软肋的毒刃,更不顾另外两个杀手趁机刺来的幽蓝刀锋。
他全身残存的所有力量,如同决堤的洪流,疯狂灌注入右臂,那柄黝黑沉重的断刀,带着一种撕裂天地、斩断一切的惨烈意志,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,没有任何花哨,没有任何技巧,只有纯粹的力量和速度,朝着那近在咫尺、眼中还残留着狂喜和残忍的杀手头颅,以雷霆万钧之势,狂暴劈下。
速度太快,力量太猛,气势太绝!
那杀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,转化为无边的惊骇。
他想要抽刀后退,想要格挡,但一切都已经太迟,老刀这倾注了所有生命力量、带着同归于尽意志的一刀,超越了速度的极限。
唰!
一道黝黑的刀光闪过。
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。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定格。
老刀保持着双手握刀、全力下劈的姿势,如同凝固的雕像。他那柄黝黑的断刀,沉重的刀身,深深地……深深地嵌入了地面一块坚硬的青石板中,刀刃处,粘稠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黝黑的刀身缓缓流淌下来。
而那个肩窝受伤的杀手,就站在老刀面前,身体微微前倾,保持着想要后退的姿势。他的眼睛瞪得滚圆,瞳孔深处是凝固的、无法置信的惊骇。一道极其细微、却贯穿了他整个头颅、从眉心一直延伸到下颌的血线,正缓缓浮现出来。
噗通。
杀手的身体,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缓缓地、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。头颅在触地的瞬间,沿着那道血线,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。
红白之物混合着粘稠的血液,瞬间在冰冷的石地上漫延开来,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。
剩下的两名影盟杀手,动作同时僵住,他们看着同伴那裂开的头颅和喷溅的脑浆,看着老刀那如同浴血魔神般、浑身插着数柄幽蓝毒刃、却依旧屹立不倒的身影,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,那是一种对纯粹力量、对悍不畏死的疯狂本能的恐惧。
老刀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。他的脸上、身上,布满了自己的和敌人的鲜血,那道巨大的刀疤在血污中如同一条活过来的蜈蚣。
他的眼神浑浊,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毒素侵蚀的麻木,但深处,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妖异的、平静的疯狂。他咧开嘴,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,对着剩下的两个杀手,露出一个无声的、惨烈的笑容。
那笑容,比地狱的恶鬼更让人胆寒。
两个杀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!握着毒刃的手,竟微微颤抖起来,他们被这惨烈到极致的气势彻底震慑了。
老刀的目光越过这两个胆寒的杀手,似乎想望向那条凌霜消失的小路方向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紧接着,他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。
轰。
那如同铁塔般屹立的身影,带着插在身上的数柄幽蓝毒刃,重重地、直挺挺地向后倒去,魁梧的身躯砸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。
他倒下的地方,距离柳正风冰冷的遗体,只有几步之遥。
浓烈的血腥味,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。
剩下的两个影盟杀手,看着倒在地上、气息微弱、显然离死不远的老刀,又看了看同伴裂开的头颅,眼中的恐惧被一种劫后余生的凶残和暴戾取代。
他们互相对视一眼,不再理会垂死的老刀,如同两头被激怒的鬣狗,猛地转向石屋旁那条凌霜消失的小路,眼中只剩下猎物逃离的愤怒和嗜血。
他们身形一晃,就要扑入浓雾,继续追杀。
然而。
就在两人身形刚动的刹那。
一道快如鬼魅的灰色身影,竟从老刀倒下的地方猛地弹射而起,如同诈尸的厉鬼,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。
是老刀。
他竟然还有最后一口气,还有最后搏命一击的力量。
“留下吧!”
一声嘶哑到几乎无法辨认、却带着撕裂灵魂般恨意的咆哮响起。
老刀的身体在空中诡异地扭转,他根本无视身上插着的毒刃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,他仅存的力量灌注于双腿,猛地蹬地,身体如同炮弹般撞向其中一名杀手。
同时,他那沾满粘稠脑浆和鲜血的、如同蒲扇般的右手,带着一股腥风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狠狠抓向另一名杀手的后颈。
这一下,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,如同垂死的猛兽最后、最疯狂的扑咬。
那名被锁定的杀手根本来不及反应,只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背后袭来。
咔嚓。
一声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响起。
老刀的右手五指如同钢钩,深深抠进了杀手的后颈皮肉,硬生生捏碎了他的颈骨,那名杀手连惨叫都发不出,身体瞬间软倒。
而老刀自己的身体,也借着这一抓之力,狠狠撞在了另一名刚刚跃起的杀手身上。
轰!
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,狠狠砸在地上,滚做一团。
被老刀撞中的杀手发出痛苦的闷哼,挣扎着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身躯。
但老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,如同濒死野兽般死死盯着他,眼中是疯狂的笑意,他张开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只涌出大股大股带着幽蓝色泽的黑血。
杀手惊骇欲绝,手中的幽蓝毒刃疯狂地朝着老刀插满毒刃的身体乱捅乱刺。
噗!噗噗!
更多的黑血喷溅而出,溅了杀手满头满脸。
老刀魁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着,但他那双如同钢箍般的手臂,却死死勒住了杀手的腰身。
力道之大,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勒断,任凭毒刃在身上穿刺,也绝不松手。
“呃…呃…”杀手被勒得眼球凸出,脸色涨得发紫,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弱。他手中的毒刃胡乱地捅刺着,最终,在极度的窒息和恐惧中,那胡乱挥舞的毒刃,竟“噗嗤”一声,深深地、意外地扎进了老刀自己的胸口。
老刀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,勒住杀手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,颓然松开。
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,如同被浇灭的炭火,迅速黯淡下去,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。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,在鲜血的浸染下,似乎也凝固成了一个永恒的痛苦符号。
“嗬…嗬…”那名被勒得半死的杀手,终于挣脱了束缚,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带着浓烈血腥的空气。
他看着倒在身边、胸口插着自己毒刃、已然气断的老刀,又看看旁边那个颈骨碎裂的同伴,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暴戾。他挣扎着想要爬起,继续追杀。
然而,就在这时。
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那名被老刀捏碎颈骨、最先倒地的杀手,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歪斜着,断裂的颈骨处,大股大股温热的鲜血,正如同喷泉般汩汩涌出,流淌在他身下的石地上。
鲜血流淌的方向,恰好是石屋门前那片相对平整的、由数块巨大青石板铺就的地面。
粘稠温热的血液,如同有生命般,在地面上迅速漫延开来。它们顺着青石板天然的缝隙和纹理,飞快地流淌、渗透,如同一个无形的、蘸饱了鲜血的巨笔,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地涂画。
更诡异的是,当那粘稠的血迹流淌过其中一块巨大青石板中心位置时,那块青石板表面,似乎隐隐浮现出一些极其古老、极其浅淡的刻痕。
那些刻痕原本被厚厚的苔藓和岁月掩盖,此刻被温热的鲜血浸润、填充,竟变得异常清晰起来。
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墨汁,沿着那古老刻痕的轨迹疯狂流淌、勾勒。
一条条蜿蜒的线条被鲜血填满。
一座座高耸的宫阙轮廓在血泊中显现。
一道道象征着宫墙的笔直线条被染红。
血迹勾勒的速度快得惊人,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,短短几息之间,一片巨大、恢弘、却又透着无比威严和森严气息的建筑群轮廓,就在那片被鲜血浸透的青石板上,清晰地显现出来。
那分明是半幅皇宫的平面图。
布局森严,殿宇重重,虽然只有一半,但那巍峨的宫门、笔直的御道、层叠的殿宇轮廓,都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皇家气派。
更让那名幸存的杀手浑身汗毛倒竖、如坠冰窟的是。
当这半幅血色的皇宫图最终成形、血迹几乎铺满整块青石板的刹那。
那些流淌的、粘稠的、还在微微流动的暗红色血迹,在皇宫图核心区域的空白处,那片象征着禁宫深处的位置,竟然诡异地、无声无息地……自行蔓延、汇聚。
暗红的血泊在流动中,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的、扭曲的、模糊却异常狰狞的阴影。
那阴影盘踞在血宫深处,有着粗壮的躯干,分叉的利爪,高昂的头颅,张开的巨口……虽然只是由流动的血色阴影构成,模糊不清,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、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恐怖威压。
那分明是一条由鲜血凝聚而成的、活灵活现的暗影巨龙!它盘踞在血绘禁宫的核心,如同整座皇宫的邪恶灵魂。